“一年前就死了？”寒江听到黄医生的回答，先是难以置信，随后涌起一阵后怕。
如果黄医生说的是事实，那刚才他在天台上见到的陈荣森是谁？
难道全部都是幻觉？
可如果全是幻觉，他现在藏在袖子里的符箓又是怎么回事儿？
寒江脑中一片混乱，真真假假，虚虚实实，搅得他脑壳生疼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。
黄医生狐疑地望了过来，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，脸色稍稍缓缓，“寒江，我觉得现在肿瘤已经压迫到了你的脑神经，产生了一些幻觉。我和本院的几个神经科医生关系不错，如果你需要的话……”
寒江忍不住捏紧袖口的符箓，出声打断，“他们能延长我的生存期吗？”
黄医生话音一滞，欲言又止。
寒江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，沉默地看着对方。
黄医生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干咳了两声，顾左右而言他，“那什么，我还有几个病房要去巡视，你……你不要做傻事。”说完这话，他长叹一声，转身便走。
通向天台的转角再次安静下来，只剩下寒江孤零零的一个人，就像是全世界都把他抛弃了。
他摇摇头，扔掉这些没用的情绪。从他养父母被烧死的那天起，他便明白了一个道理，永远不要等待别人施舍善意，奇迹得靠自己争取。
不再多想，他背对路口，从袖口里抽出了那张黄纸。
精通法器学的他，双指轻轻摩挲，便分辨出了黄纸的材质。普通的稻草纸，常见于各大丧礼，纸长约一尺，细条状，和普通的符箓无异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心情，将卷曲的符箓缓缓展开。符箓上的文字，让他一脸疑惑。
以他对宗教法器的了解，一般符箓多用朱红，由符头，主事，符腹，符胆，符脚五部分组成。创建的符头以三勾，敕令或雷令开头，下书主事神佛。
左右符腹，书画符箓作用，镇以不同派别特有的符胆秘字，最后叉符脚，用以结束整张符箓。
然而眼前这张符箓与平常迥然不同，字体呈黑红色。
寒江贴近闻了闻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，显然这张符箓是用血写的。而后以鹿角为符头，取太极两仪的黑阴为主事神佛。如果从符箓角度来说，这可是大不敬的举动。
再往下看，符胆用了不曾见过的“㚣”字。符脚更是如血滴般向下蔓延，直至黄纸末端。
整张符箓，寒江也只认出了符腹处的作用，用的是云箓，拨云见月，应该是开启某处的意思。也就是说，这张符箓的作用，应该是用来开门。
可是，用来开哪里的门呢？
寒江看着这张诡异的符箓，只觉满眼都是不详的意味。可他转念一想自己仅剩三个月的寿命，这点不详立马被他抛诸脑后。
要找到陈荣森，就需要更多线索。
他立马想到了黄医生的工作电脑，现在是互联网时代，病人都会留下电子档案，里面应该有不少有用的信息。而刚才黄医生和他说，现在正是医生查房的时间，办公室里正好没人。
机不可失。
寒江小心收好符箓，转身进入走廊。穿过长廊，他确认黄医生正带着其他床位医生在2037号房间询问病情，立马加速窜入医生办公室所在的2011号房间。
不出所料，屋内空无一人。
寒江小心掩住房门，径直奔向黄医生的工位。
他的运气不错，黄医生电脑没关。医院系统并不复杂，在两次尝试后，他就找到了病例搜索栏，输入“陈荣森”三字。
窗口跳转，陈荣森的完整病历立刻映入眼帘。
时间紧迫，他没有胡乱翻看，直接打开了陈荣森的出院小结。
“陈荣森，男，31岁……骨恶性肿瘤Ⅳ期……PET
CT报告恶性肿瘤全身转移……”
寒江默默点头，还真是和他的情况差别不大。
他迅速下翻报告，见到出院小结末尾，用红色批注写着这么一行字，“病人宣称自己找到了避死延生的仙术，拒绝配合治疗，后产生行为控制障碍，袭击住院护士多人，予以清退。”
看到这里，他的目光立刻黏在了“避死延生”这四个字上。
避死延生的奇迹，不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吗？
可惜整张报告上，再没有更多关于“避死延生”的展开内容。寒江只能用手机拍下陈荣森的家庭住址，悄悄离开了办公室。
从办公室道电梯间，一路上人来人往。
寒江绷紧神经，面上神情自若，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。
电梯里仅他一人，直到电梯门闭拢的那一刻，他才彻底放松下来，发现自己手心里早就浸满了汗水。
他毕竟只是个学者，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做。
不过，只要能活下去，一切都算值得。
他在暗中挥了挥拳头，看着电梯从二十层缓缓下降。
突然！
整个电梯猛地一震，灯光瞬间昏暗下来。
寒江心下一惊，赶紧屈起膝盖，握住身侧扶手。
暗红色的应急灯光亮起，电梯趋于禁止。
他立马上前，把所有楼层按钮从上到下按下，就在他按到第九楼的时候，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阴笑，那声响仿佛近在咫尺。
寒江迅速转身，电梯中空无一人，可镜面上却出现了一道扭曲的身影。
陈荣森！
他依旧挂着那个诡异的笑脸，整个人沐浴在赤红灯光中，就像是刚刚被捞出血池，浑身上下一片湿腻腻的猩红。
他盯着寒江，什么话都不说，只是狞笑。
寒江只觉得电梯变成了冰柜，遍体生寒，就连呼出的浊气都变成了有一团团白雾。
“你很不错。”陈荣森说了第一句话，依旧是细捏着的嗓子，像是针刺般难听。
寒江迅速控制住情绪，低声问道：“你在哪里？”
“哦？”陈荣森的嘴角咧得更大了些，“你直接问我在哪里，看来你已经做好决定了。很好！非常好！你的决定没错，我们凭什么要去死？凭什么不能好好活着？”
寒江低吼道：“你在哪里？”
陈荣森闭口不言，死死盯住寒江。突然！他猛得向前一蹿，虚影竟然从镜中探出身来，惨白的双手一把扼住寒江的咽喉。
寒江只觉得脖颈发凉，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颅顶，整个人动弹不得。
陈荣森的面孔近在咫尺，寒江的意识逐渐模糊。
就在寒江再也坚持不住的时候，陈荣森又像烟雾一样，陡然炸裂开来。
“来这里找我，我教你避死延生的仙术。”
陈荣森的声音在狭窄的电梯中回荡，寒江单膝跪地，扶住胸口大口喘息。四周烟雾重新涌入镜面，在镜面上汇聚成一行血字。
“封天山，银湖村。”
寒江低声念诵，把这六个字深深刻进入脑中。
忽的，一切烟消云散，电梯恢复正常，发出“叮”的一声铃响，“您好，一楼到了。”
电梯门缓缓开启，寒江立即起身，推开想要涌入电梯的一楼乘客，顶着众人谩骂，迅速离开了医院。
他拦下一辆出租车，掏出五百块拍在司机手上。
“师傅，去高铁南站，要快。”
时间就是生命，他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，容不得半点挥霍。
随即，他掏出手机，闷头查阅资料，丝毫不顾司机师傅不断探究的眼神。
几分钟后，他已经订好了车票，从首都直达秦西宝凤，也正是封天山所在的城市。
窗外的街道树影呼啸而过，他打开车窗，任由冬日寒风把他的头发吹乱。他忍不住伸出手掌，想要抓住这些呼啸而过的狂风，就像是抓住最后那丝“生”的希望。
哪怕只有一线希望，他也会死咬不放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