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两人越过石碑的瞬间,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。
面前再没有浓雾,将落的夕阳从西边头照过来,依旧能让人感到几分暖意。他们不过是踏出了一步,就像是越过了一道看不见的门槛,越过了两个世界。
寒江诧异地回头张望,身后竟是以石碑为界,分出了一面雾墙,再看不清树林中的一切景物。
他好奇地后退一步,四周瞬间又被雾气充满,简直难以相信。
“这是怎么回事儿?”他赶紧从雾气中走了出来,疑惑地望向秦学军。
秦学军憨笑着挠头,“这事情我也想不清楚,你想听科学的,还是听不科学的?”
寒江揉揉眉心,“都是怎么说的?”
秦学军一边在前面带路,一边回答道:“以前有什么地质学家来过我们这儿,说是因为山坳里的特殊形状和土质条件,使得雾气没办法升到天上去,然后就形成这个蜃雾。那个石碑就是用来区分土质的东西,到了石碑这边没了特殊的土质,所以就没有雾气了。具体的,哎,我这种大老粗也不清楚。”
世界之大,无奇不有。
寒江自然是相信科学,可是这一路的见闻,又让他对不科学的说法有些好奇,目光灼灼地看着秦学军,“另一种说法呢?”
“另一种说法就有些神神叨叨的了。”秦学军闲聊般随口回答着,“传说,这片蜃雾形成的时间在一千多年前,原本我们银湖村周围是没有雾气的。千年前的某天,当时的村祭祀发现有一只蚌精要在山中化形。这还得了……”
秦学军眉飞色舞起来,“蚌精化形,要吸收天地精华,要是让它化形成功,这座山百里之内都会变成一片荒地。我们老祖辈那可都是靠天吃饭的,地要是荒了,大家还不得饿死?所以啊,村祭祀就带着村里的青壮劳力上山,围杀了这只蚌精。那一战,啧啧……”
“直打得天昏地暗,日月无光。”秦学军说到兴奋处,手舞足蹈起来,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寒江脸上,“人死了不少,虽然成功杀了蚌精,可还是留下了这片蜃雾。再后来,村祭祀用蚌精的尸体造了七十二块界碑,立在村子西北边,就是你刚才看到的石碑,有了这些石碑抵挡雾气,大家才能安逸地生活下来。”
寒江点点头,他也在不少古籍上看到过人与天斗的故事,这个村子的故事也不算离奇。至于为什么要用七十二块界碑,估计是和什么天罡地煞的阵法有关。
两人闲聊着绕过一处山脚,眼前便是一条土路。土路一直蜿蜒向下,在山坳深处已经能够望见银湖村的大半模样。
村子四面环山,西北部是蜃雾林子,唯有东南部两处山峰间有一道狭长的缝隙。落日余晖从那缝隙照射进来,就像是一道光带,将山坳中的村子分成两半。
若是仔细去看,似乎是正正好好分成两半。
此刻远远朝银湖村望去,和寻常村落没什么不同,就是村子四周围了一圈栅栏,也不知道是不是用来抵御山里的野兽。
而村子里最惹眼的,该是正中央的湖面反光。平静的湖面反射着夕阳,竟是银色发白的光亮,仿佛一面银镜,将湛蓝的天空也反射成白灰的色彩。
“那就是咱们村子出名的碎银湖。”秦学军远远朝湖面一指,很是骄傲地挑着眉毛,“好看吧?”
“确实很有特色。”寒江应承了一句,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片银湖。
这碎银湖的模样确实少见,可不知为何,他望着那湖面,心底总有些不踏实的感觉。仔细一想,这湖面似乎也太过平滑了一些,甚至都看不到什么波浪,毫无生气。
这种种死气腾腾的异样感,让寒江打心底打怵。不过转念一想,到了村子里就能知道避死延生的方法,他便把这种不适感强压下去,加快了些许脚步,超过了秦学军半个身位。
秦学军在他身后笑道:“慢着点走,你们城里人走不惯这种山路,可千万别摔了。”
寒江正要随口应答,却突然觉得脑后一寒,像是被别人用某种恶意的眼神盯着。他立马回头转身,正对上秦学军疑惑的目光。
“怎么了?”秦学军诧异地问道。
寒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只能摇头,“我看天都快黑了,心里有些着急。”
“急什么,村子又不会跑。”秦学军哈哈大笑,重新走到前头。
寒江按压住急躁的心情,紧跟在秦学军身后。他原本还想询问秦学军关于符箓的事情,后来转念一想,又把疑惑塞回了肚子。
两人一路下山,天色逐渐暗了下来,等他们走到山坳深处,天边已经没了光亮。远远已能望见围绕银湖村的栅栏,奇怪的是村子里似乎漆黑一片。
“天这么黑了,村子里没人点灯吗?”寒江随口问道。
秦学军似乎皱了皱眉头,看似随意地答道:“村里虽然通了电,但是电压不稳,大家还是习惯点灯,估计从这个角度看不到吧。”
寒江点点头,也没多问。
他们继续往前,左右开始出现田地。这会儿已经到了冬天,地里基本都是荒的。
寒江左顾右盼,随口问道:“村里有多少人啊,这田看着有点少啊。”
这次秦学军沉默了很久,时间长到寒江察觉到了异常。他不安地看向秦学军的侧脸,月光并不明亮,以至于他根本看不清秦学军的表情。
气氛稍显诡异起来,寒江心中立马打鼓,下意识伸手摸向屁兜里的甩棍。
“啊?”秦学军像是刚刚回过神来,“我刚刚走神了。”他憨笑一声,“你知道的,快到家了,我在想今天我家婆娘晚饭会做什么。”
寒江听到这话,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两声,尴尬地干笑两声。他脸上做不出表情来,幸好这会儿光线不好,不然怕是要引起误会。
秦学军稍稍加快脚步,“村子现在和外面也是通的,出去的人多,又能买到粮食,种田的人就少了,田地当然也就少了。”
寒江没再多问什么,扭头假装看起风景来。
这一扭头,他突然看到一道人影正站在不远处的田埂上。他下意识地定睛去看,正对上对方直勾勾的目光。
对方脸色煞白,有一股出尘味道,又像是不得超生的孤魂野鬼。荒芜田地,月华之下,一身道袍,长发飘飘。
白如樱?!
寒江大吃一惊,赶紧去抓秦学军的手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