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江听到敲门声,立马从枕头下抽出甩棍,跳下了床铺。
四周无人,听声音敲得应该是的院门。
他稍稍松了口气,重新在床边坐下。扭头望向纸糊窗,窗外已经大亮,黑夜已经过去了。昨夜被白如樱提醒后,他也逐渐发现了屋子里不合理的地方。
就说这些纸糊窗,看起来质量比玻璃还好,半点也看不出破碎。整个屋里有了光亮,干净得也令人诧异,别说纸屑了,就连灰尘都看不到。
最反常的是热炕,一夜到头还滚滚发热,这是给他烧了一夜的暖炕,半夜谁给换水?
“寒小弟!起来了吗?”秦学军的喊声从院外传来。
“马上!”寒江用双手拍拍脸颊,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。屋角那些洗漱用品他没敢碰,取出自带的漱口水和湿纸巾,洗漱完毕。
离屋之前,他思考了一下,还是把登山包也背了起来。就像在酒吧里喝酒,千万别喝离开自己视线的饮料,他怕把东西留在屋里,回来就被别人掉了包。
这里处处都是危机,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。
他收拾好行囊,推门而出。
抬头望天,天气果然和白如樱说的一样,阴沉沉的见不到半点阳光。
抬脚穿过前院,走到半路却踢到了一块不小的石头。原本院子里有点碎石块也是正常,但是那石头上被人包上了一层白纸。
寒江双目一凝,立马把那块石头捡了起来。
剥开外层白纸,展开一看,却是触目惊心的几个血字。
“危险!快跑!”
两个硕大的感叹号沾满了鲜血,仿佛要撑破纸张。光是看字,就能让人感受到写字之人无比急切的心情。
这张纸是谁留下的?白如樱?
寒江立马摇了摇头,白如樱昨晚已经来过,她已经说明了许多事情,应该不会再扔一封示警信来画蛇添足。
也不一定……
寒江响起白如樱昨晚离去的背影,她要做的事情一定非常危险,难道是她后半夜遭遇不测,特地留下示警?那她现在是生是死?
想到这里,寒江心里顿时一沉,没由来的感到一阵焦躁。他才想起自己不认识白如樱的笔记,根本无法确认这封信到底是谁写的。
“砰!砰!砰!”秦学军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,“寒小弟,还没好吗?”
寒江深吸一口气,仿佛告诫自己冷静。
越是危险的时候,越是需要保持头脑清醒。
现在情况不明,不能在这里自己乱了阵脚。
他把白纸捏成一团,随手塞进裤兜,又做了一个深呼吸,这才收起院门后的门栓,打开门扉。
门外,秦学军身形笔挺地站着,他似乎从第一次敲门开始,就保持着这种僵硬的姿势一直没有动弹。
寒江控制住自己的,尽量用最轻松的语气,“大力哥,这么早啊。”
秦学军点点头,目光却是越过他的肩膀,深深地看了一眼。
寒江心里一突,猜测对方知道了他没吃那些纸扎食物,正想着扯一个水土不服的谎话圆过去。
秦学军却是什么话都没说,侧身领路,“村祭祀要见你。”
对方没有深究的态度让寒江心神疑虑,但转念一想就理解了过来,这一路上这么多怪事,进了村子就是他们的领地,也没必要再做太多伪装。
换句话说,这些纸扎邪物,一定是觉得吃定寒江了。
寒江也不动怒,既然对方还保持着表面上的正常,他也不准备撕破脸皮,就看谁能笑到最后。
他怀着心思,跟着秦学军穿出小路,来到贯穿村庄的大道上。大道上的景象和昨天夜里迥然不同。
昨夜还显得无比荒凉的村子,现在倒是挤满了人。老人小孩,壮年女人,人们手持灯笼花卉,拉纸布条,登高趴地,竟是张灯结彩,一副节日前的忙碌景象。可这忙碌又显得颇为诡异,明明忙得热火朝天,偏偏没有一人发出声音。
而在寒江踏上长街的瞬间,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上的活计,扭头望了过来。
被数百道无声的目光注视着,寒江只觉得遍体生凉。就是这种感觉,昨天夜里路过长街时,被无数人从黑暗中注目的千斤重量,再次落在他身上,压得他喘不过气来。
“寒小弟。”秦学军按住寒江的肩膀,低喝了一声。
寒江这才回过神来,再去看那些村民,一个个重新开始了忙碌,谁都没再看他。
这里比他想象中更加荒诞,也更加危险。他突然觉得,自己昨夜是不是应该答应白如樱的帮助,贸然留在这里,是不是过于托大了一些。
他深吸了一口气,压住心头翻滚的情绪。
事已至此,与其会首都躺在病床上等死,不如拼命挣扎一番。
他重新坚定信心,故作镇定地说道:“大力哥,大家这是要干什么?最近村里是有什么重要的节日吗?”
秦学军松开他的肩膀,继续向前领路,“明天会有一场庆典,是村里每年的大事。”
“哦?那我运气不错,还真是赶上了。”
秦学军回头看了他一眼,没有多说什么,两人继续往湖边走去。
对方似乎没了聊天的兴致,寒江左顾右盼起来,想着趁现在记住地形,一旦获得避死延生的方法,逃跑时也许能用得上。
目光一扫,突然对上了一道熟悉的人影。
朱东!昨夜那个差点破门而出的疯子,此刻手中拿着灯笼,正从街角朝他回望过来。
他接近一米九的身高,一头乱发留着满脸的络腮胡,也不知修剪。此刻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,脸颊稍稍凹陷,身形也显得颇为消瘦,似乎是长期营养不良的模样。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,看起来有一种歇斯底里的恐怖感。
不过他今天比昨夜看起来冷静了许多,与寒江目光一触,立马垂下了眼睑。
寒江看到他身边跟着另外两人,一个颇为俏丽的长发妇人,还有个六七岁的姑娘,应该是他的妻子孩子。朱东望向妻子孩子时,眼神中难掩柔情。
按照白如樱的说法,寒江没有天眼,分不清纸人活人。这一家三口的亲情互动不像作假,可真真假假,在这个诡异的纸扎村里,谁又能说得清楚。
收回目光,继续向前,没多久秦学军领着寒江已经到了碎银湖边。
离近了看,碎银湖的湖水显得颇为奇特,既浑浊又透亮。说她浑浊,是因为从岸边望过去,根本看不到湖底,只能见到一层银白。说她透亮,却是因为那银白非常纯粹,湖面就像镜面,死寂一般没有半点波澜。
碎银湖四周百步内没有植被,更没有其他屋舍,只有一间小小的建筑立在岸边。
建筑只有黑白两色,门上高悬匾额,上书“㚣庙”二字。
这里,就是纸扎村的祠堂,也正是陈荣森所在。
“寒小弟。”秦学军做了请的手势,“村祭祀,等你很久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