柴刀在寒江眼前落下,他没能赶上。
或许是蓄谋已久,朱东只用一刀就砍掉了妻子的脑袋。漂亮的头颅在空中转过几圈,重重落在地上,嘴角还挂着温柔的笑。
女儿没反应过来,扭头看着身首异处的母亲,脸上还洋溢着笑容,眼中已经被惊恐占满。
朱东脸上的表情异常扭曲,激动,害怕,释放,疯狂在这一刻全部凝聚在他脸上。没有给寒江留下更多的思考时间,他再次将屠刀对准了一旁的女儿。
“住手!”寒江出声大喝,想也没想,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、
他把朱东的手腕死死攥住,想要用力掰开。
朱东彻底疯了,力气大得惊人,不仅手腕没被拽动,更是飞起一脚,踹向寒江小腹。
寒江只觉得下腹剧痛,整个人就向后飞了出去。
好在,这一刀没能落下。
女儿像是吓傻了,愣愣地站在原地,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,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。
朱东再次举起屠刀,可是这一次,他的动作凝固了。
“爹……”小女孩脆生生地喊了一声,拦腰把朱东抱住,把头贴在朱东身上,乖巧的像是一只兔子。
寒江顾不得身上疼痛,紧张地看着眼前这对父女,他只怕自己胡乱开口,再次刺激几近癫狂的朱东。
片刻之后,朱东放下了高举屠刀的手臂。他的手掌落在女儿的头顶上,顺着那头乌黑长发轻轻抚过。一行清泪从他面上缓缓滑落,痛苦与不舍让他的嘴唇不断发抖。
然后……
他猛得攥紧女儿的长发,脸上露出一丝释然。
在女儿痛苦的尖叫声中,狰狞的柴刀从她细长的脖颈上滑过。
小女孩儿圆睁双眼,顺着朱东的双腿滑落下来,重重地落在地上,也重重地落在寒江心口。
“你这个禽兽!”寒江的理智被怒火瞬间淹没,一撑甩棍就要上前。
朱东再次举起柴刀,指向寒江,“看清楚了!她们不是人!”
寒江闻言一愣,目光扫过地上两具尸体,立马发现了异常。
一对母女,一人被切掉了脑袋,另一个被割开了喉咙,可是她们的伤口全都干干净净,根本见不到半点鲜血。
她们是纸人!
认清这个事实,寒江心底感觉好受了一些,可是更多疑问随之而来。
朱东为什么要这么做?她们不是他的家人吗?他特地当面斩杀两人,到底是想说明什么?身上的鲜血又是怎么回事儿?
问题太多,寒江脑中一片混乱,一时间不知该怎么面对朱东。
街上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。
寒江还在发愣,朱东却是脸色一变。
他立刻放下柴刀冲到门后,迅速关上大门,又用门栓将大门卡死,脸上满是惊慌,“他们来了,全都来了……”
“谁来了?村民?”寒江看出朱东此刻情绪激动,说起话来也颠三倒四,赶紧出声劝慰,“朱东,冷静一点,你到底想说什么?慢慢说……”
“慢?不能慢!”朱东用后背抵住门扉,一双眼睛没有焦距,“都是假的,你看到了,全是假的。”
寒江不敢继续刺激对方,放下双手,尽量放柔声音,“我知道都是假的。”
“你知道?”朱东明显一愣,随即整张脸扭曲起来,“那你为什么要来?你为什么不走?你知道什么?你什么都不知道!”
脚步声在门外停下,四周陡然一静。
“嘭!”
门扉被大力撞击,传出一声巨响,就连朱东也被这巨力撞得浑身一颤。这撞击根本不像人力所为,外面仿佛藏着一只发狂的野兽。
“嘭!”
又是一声巨响,门扉裂开一道豁口。
透过豁口向外张望。一个个面无表情的村民,正整齐划一地站在门外。无论高矮胖瘦,男女老幼,宛若一尊尊恒古不化的石像,平静得不似活物。
外面全是纸人。
“他,他们……”寒江只看得头皮发麻,“他们要做什么?”
“来不及,已经来不及了。”朱东的状态陡然下落,从狂暴化作颓然。他背靠门扉,却是没了抵抗的念头,颓丧地滑坐在地。
他的目光扫过妻女的尸首,“小洁,宝宝……”他突然掩面而泣,“我都做了什么……我都做了些什么啊!”
寒江挪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,可是话到嘴边,却什么都说不出来。
“嘭!”
第三次巨响,大门整个倾颓下来。
村民们毫无生气的面孔出现在朱东身后,齐齐伸出手掌。
一时间,十多只手落在朱东身上。他们拽着他的头发,耳朵,衣领,衣袖,手臂,后背,将他往人群深处拖去。
“等等!”寒江想和这些纸人交涉。
没人理睬他的呼喊,更多手臂缠上朱东的身躯。只有朱东有了反应,他眼中重获光彩,就像那夜第一次与寒江相见时,眼神之中满是热切,“救,救我!”
他向寒江伸出手臂,“救我出去!我知道出去的……”话没说完,他已彻底被人群淹没,转眼没了踪影。
寒江心底一颤,赶紧冲出门外,想把朱东拦下。
秦学军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,像是一堵围墙,将他的视线彻底截断。
“你干什么?”寒江伸手去推秦学军。
秦学军动也不动,反而把寒江倒推了一步,“你想干什么?”
寒江闻言一愣。
是啊,他想干什么?顶着几百个纸人去抢人?他明明是来求生的,为什么突然关心起了别人的死活?
他咬了咬牙,闷声说道:“我心里不舒服。”
“做好你自己的事。”秦学军木着一张脸,冷冷说道:“这是我们村子里的私事,轮不到你来多管闲事。”
是啊,这是他们村里的私事……我一个外人,凭什么管呢?
可寒江还是忍不住问道:“他会死吗?”
秦学军抱起双臂,“至少今夜不会。”
“那你们会把他关在哪里?”
“这和你有关系吗?”
寒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。
秦学军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“明天就是庆典,所以至少今夜,他不会死。”说完这话,他就头也不回地扔下了寒江,转身走向了人群。
寒江先是一愣,随后脑中灵光一闪。
秦学军为什么要特别点名“庆典”?他是在点我?点什么?
陈荣森也在等庆典。
这庆典,还有什么猫腻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