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年前,另一个道人?
这两个关键词,立刻让寒江联想到了白如樱的师兄。
他下意识地看向白如樱,却发现她面色如常,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没有产生波澜,“那个道人是不是叫白如枫?”
朱东惊奇道:“你们真的认识?你就是他的师妹,白如樱?”
寒江发现白如樱的肩膀颤抖了一下,赶紧插嘴道:“你和白师兄是怎么认识的?”
朱东把目光从白如樱脸上挪到寒江身上,“这个说来话长……”
白如樱感激地看了寒江一眼,迅速恢复了平静,“慢慢说,不急。”
“有点久了,让我想想……”朱东回忆了片刻,才开口说道:“我第一次和白大哥见面,是在火车站。当时我发现有小偷在偷一个乘客的东西,立马就上前制止,结果那几个小偷恼羞成怒,直接把我给围了。幸好,白大哥当时正好路过,三拳两脚就把那几个混蛋打发走了。”
“我这个人吧,从小就游手好闲,特别喜欢看武侠小说,这下见到真人了,当下就死皮赖脸地求你师兄,让我请他吃顿饭。白大哥也是倔得很,我就差给他跪下了,他才松了口。结果,在吃饭的时候,就听当地几个老人说起了银湖村。”
说到这里,朱东露出一丝苦笑,“听了银湖村的传闻,白大哥就表现出非常大的兴趣,我就不知死活地嚷嚷着要一起去……”
白如樱打断道:“师兄不会答应的。”
“是啊,白大哥当场就拒绝了我,还特意警告过我,不要瞎掺和这种神神叨叨的破事。可……”朱东脸上苦意更浓,“可架不住我这人……唉,我这人不知死活啊。白大哥走后,我就找了辆黑车自己偷偷来了。”
“其实,当时那么多黑车司机都没听过银湖村这个地方,我就应该放弃的……结果,我就被那个假装司机的村民盯上了。”朱东看向寒江,“接你来的是秦学军吧。”
寒江点点头。
朱东叹了口气,“村子里时不时就会派些人在各个交通枢纽蹲守,但凡发现对纸扎村感兴趣的,像我这种人,就会被那些傀儡带回村里。”
“村里很需要活人吗?”这个点寒江一直很感兴趣,陈荣森告诉他这些纸人都是自愿的,他可不信。
朱东看了他一眼,“需要,非常需要!”
说着,他捋起袖管,手臂上居然有一排密密麻麻的针孔,“他们需要活人的血,只有活人的血才能定期温养纸人。”
寒江看着这些密集的针孔,倒吸了一口冷气,“那你们不会跑吗?”
“跑?村子里到处都有纸人监视,怎么跑?况且……”朱东面上透出一丝追忆,又有一丝悔恨,“有些人,其实是自愿的。”
他重重一顿,惨笑一声,“比如说我。”
寒江想起现在躺在地底下的那对妻女,脑中闪过一个大胆的推测。
朱东点了点头,“我爱上了我老婆,最开始我还以为她是活人,她的性格几乎击中了我所有软肋。哪怕她是个带着孩子的寡妇,我也愿意娶她。我不仅愿意娶她,我还愿意为了她留在这个破村子里。”
寒江忍不住出声道:“但是这些都是假的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朱东指向屋外,“村子里很多人都知道。有些人和我一样为了爱情。有些人是因为亲人猝然离世,难以接受,求村祭祀做了纸人,守着这些和亲人相似的纸人也心甘情愿。他们在痛苦中感到幸福,又在幸福里受到良知的谴责,很多人后悔过,郁郁而终,可更多人成了这个鬼地方的帮凶。”
朱东痛苦地抱着脑袋,“我也一样,我也该死……”
寒江此刻的情绪无比复杂,人是一种很难捉摸的生物,有时候明知是一场虚妄的美梦,也不愿醒来,甚至会主动欺骗自己,最终变得麻不不仁。
但他又有什么资格谴责朱东呢?
他不也是为了一个避死延生的希望,就上钩了吗?
长久的沉默之中,白如樱伸手按住了朱东的脑袋,“你不一样的。”
朱东抬起头,愣愣地看向她。
白如樱微微一笑,“你不想看到寒江落得和你一样的下场,你为他站了出来,哪怕代价是失去一切。你不一样的,不是吗?”
寒江同样望向白如樱,此时此刻,他觉得白如樱在发光。
朱东眼中蓄满了泪水,低下头嚎啕大哭。
白如樱收回手掌,没有催促,静静等待对方宣泄完情绪。
朱东哭了足足十分钟,这才上气不接下气地缓了过来。
“后来呢?”白如樱给他递了块手帕,“你后来见到师兄了吗?”
朱东抬手擦着眼泪,“我到村子后,没见到白大哥。倒是听别人说,有个道士在祠堂大闹了一场,然后就消失不见了。当时的村祭祀秦学军也因此受了重伤,才被后来的陈荣森取代了位置。”
白如樱陷入沉思。
“秦学军原来是村祭祀?”寒江大吃一惊,“那他怎么变成了纸人?”
朱东并不意外地说道:“输了,就被做成纸人了呗。听说原本陈荣森准备杀了他的,后来他主动要求变成纸人,给陈荣森当狗,才保下了老婆孩子的命。”
寒江闻言恍然,他大概能猜出秦学军暗中帮他的原因了。
这是有深仇大恨啊。
他继续追问,“秦学军暗示我明天的庆典有问题,村子里这个庆典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朱东诧异地看向寒江,“你不清楚?哦,对。你知道的话,现在就不会留在这里了,估计早就跑了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寒江感到这个庆典有大问题。
“每年都会举行一次庆典,㚣神会让村里更多的人变成纸人,村祭祀也能从中获利,庆典举行的时间并不确定,就是要等一个祭品。”朱东注视着寒江,“你的生辰八字,是不是四柱全阴?”
寒江摇摇头,他是被人从江里捞出来的,根本说不清出生的时辰。可他在心里估算了一下,按照漂流的时间倒推,还真有可能是四柱全阴的命格。
朱东拍了拍寒江的肩膀,“兄弟,无论陈荣森和你承诺了什么,他都是在骗你。”
寒江急道:“那他说长生的秘术。”
朱东叹息道:“在纸扎村里,能够真正长生的活人,只有村祭祀一个,那也不是他自己的功劳,是㚣神的馈赠。”
寒江顿时如五雷轰顶,整个人愣在原地。如果按朱东说的,一切都是谎言,那他历经千辛万苦,到底是为了什么?
他的大脑疯狂运转,也不完全是死路一条。
面临死亡,一个疯狂的念头从他心底喷涌而出。
还有一条活路。
取代陈荣森,成为新的村祭祀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