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学军面色骤变，“你是！”他将目光瞬间对准了白如樱，“你是那个人的师妹！？”
情绪在他眼中翻腾，从回忆到愤恨，最终怒火喷涌。
“是了！我早该想到了的。”秦学军怒极反笑，“他叫白如枫，你叫白如樱，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。好，你们师兄妹都好得很！”
“老六！”
秦学军怒喝一声，栅栏之上再生异变。
一张张面孔从墙上浮现，或是惨白或是狰狞，有男有女。脑袋伸出墙壁，紧跟着是身躯双手。他们是尸体，也是冤魂，疯狂扭动身躯，要把白如樱撕扯吞下。
一时间群魔乱舞。
朱东吓傻了，呆坐在原地。
白如樱深吸了一口气，空气凝聚成白雾，萦绕在她唇齿之间。
短剑挥出。
槐木剑破魔镇宅，一剑挥出，将四周扫出一片空地。
冤魂们被短剑腰斩，在空中尖啸。他们没有灵智，拼命拖拽自身，想把自己重新粘合起来。更疯狂的不管自身受损严重，张口吞吃周围同伴，哪怕只扯下一个耳朵，一根手指也心满意足。
混乱中，白如樱一脚踹向朱东。
朱东发出一声惨叫，滚向村外。惨叫声尚未消失，白如樱又从墙头向村内跳下，一剑刺向秦学军。
秦学军不退不闪，脸上满是讥笑，“你比他差远了。”
只见他双手一抬，地面震颤起来。
一具具纸人扒开地面，重见天日。这些纸人全都残破不堪，有人缺了手脚，有人没有脑袋，一寸是皮肤一寸又是宣纸，交界处用红线缝补。这一只缝合大军，足足有五十多人，把秦学军护在中央。
其中一个纸人正拦在白如樱与秦学军之间。
白如樱这一剑正中那纸人心口。
纸人不会痛。
这些纸人早就被秦学军抹去了神志，只是一群杀戮傀儡，只知道执行命令。
执行秦学军的命令。
“杀了她！”
纸人被槐木剑刺中，中剑处被破邪之力烧出一阵黑烟。可他不会后退，反手抱住了短剑，任由槐木烧灼手掌，逼迫白如樱与他角力。
两侧还有其他纸人前来合围，一左一右扑杀过来。
白如樱只有两个选择，撒剑后退，或是同归于尽。可她还有另一种手段，从袖中抽出了一张血色符箓。
血红纸张，墨黑敕令，满是杀伐气势。
她猛得咬破舌尖，将一口舌尖精血喷在符上。符中敕令由黑转红，与纸张融为一体。
“熊！”符箓无火自燃，凝成一柄火剑，荡开四周纸人。
那些纸人但凡被火光溅到一丝一毫，就会被烧得浑身黑烟，转眼变回了普通纸模，纷纷倒地。
一时间，四周尽是墨黑烟云。
可惜那张符箓难以持久，一剑过后也燃尽了自身，在白如樱手中化作飞灰。
白如樱脸色骤然发白，掌心焦黑，显然刚才那一剑对她消耗极大。看来那张血色符箓不仅杀敌也伤自身，只怕她手上也没几张存货。
更糟的是，她都已经用上存货了，却连对方衣角都没能碰到。
寒江注意到这些细节，知道秦学军不可力敌。
“道长！”他朝着白如樱大喊，“留得青山在，不愁没柴烧！”
就怕白如樱这会儿怒火上头，不听劝告。
无论如何，就凭白如樱回头救他，他就做好了准备……
和她同生共死！
然而白如樱总是出人意料。
她不等寒江把话喊完，已经转身冲了回来。
“快走！”她攥住寒江手臂就往墙边撤退，眼中满是得意，“我骗他的。”
寒江这才明白，从一开始她就没准备和秦学军硬拼，就是假装拼命，制造四周混乱，这才好浑水摸鱼。
这该夸她什么？小机灵鬼？
寒江心底又是惊讶又是好笑，正想夸她两句，余光却瞥见一片乌光穿透了黑烟，直奔白如樱射来。
他心中一紧，下意识地把白如樱搂在怀中。
“噗嗤！噗嗤嗤嗤嗤嗤嗤……”
一串闷响，寒江只觉得右肩剧痛难忍，整个右手直接没了知觉。
白如樱脸色骤变，一把将他腰头搂住。她低头看了一眼，这会儿寒江半个脖子都发黑了，右肩上插着一排暗器，都是利爪模样，通体乌黑，“尸毒！”
寒江浑身打颤，毒素来得迅猛，远超想象。
有书《发丘杂记》记载，“尸初变旱魃，再变即为犼，其甲、齿皆含剧毒，中毒者周身溃烂，神志癫狂，弥臭百里，是为尸毒。”
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身体溃烂，但脑子确实不清楚了。除了耳鸣，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，眼前事物更是多了两三个重影。
“别，别滚我……里，走！”他连口齿都不清了，用力去推白如樱，只希望白如樱快点离开。做出这个决定，他内心深处居然还感到一丝解脱。
得知自己仅剩三个月生命后，他就一直精神紧绷，就连寻找纸扎村，都带着一股自毁似的莽撞。他知道，自己这种心理状态是病态的。他只是不甘心，不甘心就这么毫无意义地死去。
“走。”他晃晃脑袋，尽力看清白如樱的面容。
如今这样死去，应该不是毫无意义了吧。
可惜，世事总不会尽如人意。他原本就没白如樱力气大，中毒后更是手无缚鸡之力，这一推不仅没能推开对方，反而被白如樱搂得更紧了些。
“你不会有事的。”白如樱轻声说着，将一枚玉丸塞进他嘴里，眼中亮起一丝坚毅。
“朱东！”她朝村外放声大喊，“接住寒江！”
话音落下，寒江口中玉丸入口即化，一股热流抵住毒素蔓延。紧接着，他感到腰腹间有一股大力传来，整个人就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。这一飞直接越过了围墙。
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变慢。
他看到老六伸高栅栏，狂舞手臂，想要将他拦下，可那数百双手就连他一片衣角都没沾到。
他看到村落里黑雾散去，无数纸人涌向白如樱，而秦学军在人群中仰天狂笑。
他看到白如樱，看到她微微一笑。
冷冽而洒脱。
她重新转过身去，面对重重包围，再次挥起短剑。
然而时间再慢，终会流逝。
他开始下落，视线被栅栏彻底遮掩。
“如樱！”
他撕心裂肺地狂吼，抵不住眼前一切被黑暗吞噬。
最后，他只听到了朱东的一声痛哼，然后彻底昏了过去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