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村长威严十足，只是有人在前传话，村民们就全都安静了下来。
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向后张望，等待着老村长的到来。
不多久，老村长的身影出现在道路尽头，他走的不紧不慢，阴鸷的目光扫过全场。一众村民感受到他目光中的压力，纷纷向后退让，很快就给老村长让出了一条路来。
也有人压低的声音，在人群后面小声议论。
“老村长来了，这事怕是不好办吧。他不会要偏袒那两个小妖怪吧？”
“哎，你这话说的，大家都知道老村长不喜欢她们。况且她们可是杀了人的，那可是她们亲爹。”
“不喜欢管不喜欢，毕竟血脉相连，儿子死都死了，还能让两个孙女陪葬了？他要是拉了偏架，放着儿子死了也不管，咱们也不敢说什么。”
寒江也混在人群中见到老村长到来，赶紧向两侧让开。有人觉得老村长到来会帮助那对姐妹，但他看着老村长阴沉的面孔，感觉对方的到来可能会让事情进一步恶化。
老村长就这么在所有人的瞩目中前进的，但他没有走到姐妹身边，而是在半路就停下了脚步。
他的目光落在小村长的尸体上，刹那间老泪纵横，“你是蠢货，我和你说什么来着，她们总有一天会害死你。你现在走了我们怎么办？我们李家怎么办？我们李家就要绝后了啊！”他的情绪复杂而克制，有怒其不争，也有哀其不幸，更多的是怒火。
蓄势待发的火山，往往比翻腾的熔浆更令人感到害怕。
姐妹俩也止住了哭声，有些不安的朝爷爷望了过去。她们自己也是明白的，爷爷并不喜欢她们，可爷爷有能力弹压整个村庄的反对，保下她们。
她们的未来，是生是死，现在全都掌握在爷爷的手中。
空气似乎凝固了。
许久之后，老村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。他板着一张面孔，从他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的变化。众人也无法从他眼神中看出他的决定。
“事情的经过我已经知道了。清儿你过来。”老村长最终朝姐姐招了招手。
妹妹一脸疑惑的看向姐姐，姐姐却是面色一变，使劲抱住妹妹，拼命摇头，“不，爷爷，我不能一个人过去。我要和婉儿在一起。”
寒江也明白了老爷子的决定，他只愿意保下清儿一人。隐约间，他见到静立的人群背后，正有其他人影在晃动。
仔细去看，那些人手中拿着弓箭，还有人托着一把弩箭，送到了老村长面前。
老村长接过短弩，再次望向姐姐，沉声说道：“清儿。你过来。”
姐姐哭得两眼红肿，拼命摇头，死抱住妹妹不放。
老村长使了个眼神，让旁人将姐姐拉开。立马就有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冲了上去，抓住姐姐的胳膊肩膀，就把他从妹妹身上拽开。
姐姐自然不愿放手，尖叫着想要抓住妹妹的手掌。妹妹显然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，虽是一脸疑惑，却也不想和姐姐分开。
可他俩毕竟还是孩子，哪怕妹妹生的青面獠牙，力气惊人，也不是这么多成年汉子的对手。
姐姐被掰开了手指，在声嘶力竭的呼喊中被拖入了人群，而妹妹则被一脚踹翻在地。
老村长挥手让人群散开，端起弩箭对准了场中央的婉儿。
“李婉儿！你可知罪！”
李婉儿一脸迷茫，强行挤出一丝狰狞的微笑，“爷爷……”
“不要叫我爷爷！我没有你这样的妖怪孙女！”老村长暴喝着打断了李婉儿的话。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。
李婉儿脸色一阵发白，喃喃地说不出话。
老村长继续细数着自己亲孙女的罪状。
“李婉儿！你这头妖物！”
“出生之日便害死了你娘！出生后更是灾厄不断，给村里带来了无尽麻烦！原想上天有好生之德，留你一条小命。可谁曾想到！”
老村长情绪激动的一阵哽咽，目光游弋在李婉儿和小村长的尸体之间。
“你父亲对你仁至义尽！你今日……却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来！你不是人！是野兽！是妖物！是魔头！”
老村长每说一句，李婉儿的脸色就发白一分，最终变得毫无血色。
周围村民也在老村长的暴喝声中，神情激动，像是有满腔怨恨急需抒发。根本没有人在意那个哭的撕心裂肺的姐姐。
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，“杀了她！”
所有人都叫嚷了起来，“杀了她！”
“杀了这个畜生！”“杀了这个妖怪！”“杀了这个魔头！”
“不！婉儿不是坏人！婉儿没做坏事！”姐姐还想和人情争辩，可她一个人的声音根本不是众人的对手，瘦小的身体更是无法撼动汹涌的激愤。
而被所有人针对的李婉儿，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。
她狰狞地苦笑着，却像是在对周遭的一切嘲讽。她环顾四周，看着那一张张兴奋扭曲的面孔，见到自己大仇得报的爷爷，最终目光落在李清儿身上。
“姐姐……”她低声说着。
“不要！”李清儿凄厉大喊。
“瞄准！”老村长瞄准了李婉儿，其余猎户乡勇纷纷拉满猎弓。
李婉儿咧开嘴角，露出最后一次笑容，“我们来世再做姐妹……”
“婉儿！”
“放箭！”
刹那间，十多支利箭向李婉儿激射而去，破空声弓弦声震慑全场。
李婉儿在此刻闭上了双眼，任由最后一滴血泪从嘴角滑落。
就连寒江也不忍去看，扭开了脑袋。
“噗！噗噗噗……”
一串箭头入肉的闷响，紧接着响起的，是老村长那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呼，“不！”
寒江赶紧睁开双眼，朝李婉儿望去。
却见到李清儿身中数箭，将妹妹护在怀中。她居然在千钧一发之际，摆脱了村民对她的束缚，用自己瘦小的身躯为妹妹筑起了一道屏障。
所有人都惊呆了，刚才还莫名激动的人群在此刻鸦雀无声。老村长面如死灰地全身发抖，平日里石头一般死硬的老头儿，这会儿腿软地瘫坐在地上。
“不！”
这是后反应过来的妹妹。她惊慌失措地张大嘴巴，满口獠牙看着无比狰狞。可她将姐姐搂在怀里，动作又比云朵还要轻柔。
“姐姐！姐姐？你不能有事，我不要你死！”
李清儿嘴角溢出鲜血，摇了摇头，抬手抚摸着妹妹的脸颊。
寒江注意了一下她中箭的位置，肺部，肾脏，两大重要器官必定受创，以这个年代的医疗条件，肯定是活不下去的了。
“婉儿，不要哭。”李清儿拂过妹妹的发丝，“哭了就不好看了，你在姐姐心里，一直是最美的姑娘。”
她又咳出一口鲜血，溅在妹妹衣襟上。
李婉儿确实不哭了，她早已流干了血泪。
“姐姐！你别说话了，你不会有事的，我不会让你死。你答应过我，要一直和我在一起！你不能食言，我不许你死！”
她猛得抬起头来，仇恨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。
“是他们！是他们不让我们在一起！是他们毁掉了我生命里重要的一切！”
“你们说我是妖怪？”
她站了起来，怀中抱着姐姐。
“好！我就是妖怪！”
她额头上长出了尖角，黑气在她唇边萦绕。
“你们说我是魔头？”
她龇牙咧嘴，瞳孔中射出幽幽绿光。
“好！我现在就让你们看看，什么是真正的魔头！”
刹那间，风云变色，雷云压顶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