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现在寒江和朱东面前的是两道人影。
一大一小,两身白衣,一把红纸伞握在大人手中,斑驳破碎的伞面却比血还鲜红。
寒江立马认出了那两人。
正是朱东在纸扎村的妻女!
他赶紧抓住朱东的肩膀,“朱东!深呼吸,不是真的。”
朱东抿紧嘴唇,扭头看了寒江一眼,眼中那些迷茫与痛苦几乎要溢出来。
“爹!”
女孩儿喊了一声,挣脱母亲的手掌,冲向朱东。
寒江抓着朱东想让他后退,可他纹丝不动。
女孩双手环抱住朱东的腰,脑袋贴着他的肚子。他的妻子也笑了起来,嘴角满是恬淡的弧度,“东,你还不明白吗?”
“你在外面什么都都有,可什么都没有,你在这里就能和我们永远生活在一起,我们才是你的家人,只有我们才是真心实意爱你。”
朱东嘴角颤抖,伸手摸着女儿的脑袋。
寒江赶紧出声大喊,“朱东!不要被迷惑了!这些都是……”他话没说完,突然感觉背脊一僵,扭头正对上朱东妻女怨毒的目光。
凝成实质的黑烟卷成胶带状,把他的口鼻全部糊住。
寒江立马感到呼吸不畅,抬手去撕那些黑烟,可那些黑烟无形无质,双手触摸就会从中穿过,偏偏能够阻止空气流通,让他无法呼吸。
朱东立马回过神来,转身想要去给寒江帮忙,但是身上一阵冰寒,双腿就像是被冻僵在了原地。
他低头去看,怀里那个娇小可人的女儿已经彻底变了模样,喉咙从中裂开,鲜血泊泊外流,“爹,你又要抛下我们吗?你又要砍死女儿吗?”
他妻子的脑袋也从中裂开,黄白之物顺着裂口不断向外蠕动,“东,现在回头还不迟,我们不会怪你,你只是一时被迷了心窍。”她抛下红伞,窜步过来,猛得将朱东抱住,“抱抱我,抱抱我,我们就能重归于好。”
寒江胸口发闷,脑袋发胀地看着面前这诡异画面。两具明显不是活人的身躯缠绕在朱东身上,而朱东却是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。他有心想要唤醒朱东,可他的口鼻被黑烟堵住,就连呼吸都做不到。
“呵……”朱东突然笑了,他伸手抱住妻女,仿佛看不见她们满脸鲜血脑浆迸裂的模样,他的手掌从两人背脊上一一抚过,动作很慢,仿佛是在回味。
“谢谢你们。”
“在我最迷茫的时候出现在我的生命里。”仰起头,泪珠从他眼角滑落,“可梦,总是要醒的。”
他猛地攥紧烧火棍,横扫而出。
在鬼哭狼嚎的尖叫声中,他的那对妻女再次灰飞烟灭。
那握紧烧火棍的手掌剧烈颤抖着,一如他此刻的心情,“我知道,爱我不是你们的本心,你们也只是可怜的傀儡。”
怒火出现在他眼中,他将烧火棍在寒江面上一点,那些令人窒息的黑烟便烟消云散。
寒江趴在地上,喘得上气不接下气。
朱东赶紧把寒江扶了起来,“我们快走吧。”他的目光扫过那柄红伞,“现在我又多了一个必须让㚣神去死的理由。”
寒江调顺呼吸,拍了拍朱东的肩膀。
两人就要继续前进,地上那柄红伞突然收束起来,猛得飞向空中。那伞就这么倒吊在半空,微微上下浮动,就像是渔人常用的鱼漂。
寒江眯起双眼打量,才发现那红伞末端连着一根细不可查的丝线,丝线的另一端隐藏在黑烟中,不知道被人捏在手中。
他心中立马升起警兆,“小心一点,刚才很有可能只是试探。”
朱东比之前多了一丝沉稳,横持烧火棍拦在寒江身前。
不可见的黑烟深处传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湿滑声响,就像是无数烂肉堆砌在一起,在地上滑行蠕动。
寒江和朱东不敢怠慢,睁大双眼望向声音来处。
突然!
黑烟向两侧分开,一个笔直朝天的建筑出现在两人面前。那是出现在纸扎村祠堂中的香炉塔,足足有三人多高。红伞末端的丝线正连在塔尖上,方才迷惑人心的妻女就是这个香炉塔的手笔。
“这鬼东西。”寒江立马想起自己曾在纸扎村中和这香炉塔打过照面,当时差点就被香炉中无形的阴气暗算到。
朱东见到这座香炉塔,面色也是一变,“捂住口鼻,不要吸入香灰。村里有人传过,一些不不守规矩的活人会被扔进香炉里活活烧死。”
寒江赶紧抬手捂住口鼻,心中骇然。
一个把人活活烧死的香炉,这里面该多有少怨气死气,怪不得这么诡异。
像是料到了两人的反应,那香炉中猛得燃起墨绿色的火光来,令人更窒息的恶臭从火炉中弥散开来,无数种狰狞痛苦的人脸虚影在火光之中窜动。
朱东询问,“怎么办?”
寒江看看前后,想要从正常路径上穿过前院,必定会经过香炉身旁。别看这香炉塔只是待在原地静静燃烧,这是吃准了他们无路可走,只需要守株待兔。即便是在原地耗着,也是他们两人吃亏,因为白如樱还在面对㚣神的侵害,时间并不站在他们这边。
“绕开他?”朱东动了脑子,向寒江提议。
寒江看看四周看不清底细的黑烟,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,但他们也不能在这里和对方干耗,“试试。”
朱东听他答应,便要从右侧突破黑烟绕过香炉塔。
寒江眼中却闪过一道虚影,却是白如枫突然出现在他脑中,正站在两人选择的路径上,向他坚定地摇了摇头。
“慢着!”寒江立马叫停了朱东。
在朱东疑惑的目光中,他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,“不对!”他突然回想起来,按照纸扎村祠堂前院里的布置,四周还有四座诡异的神兽雕像。
就连香炉塔都在梦境中拥有了迷人魂魄的能力,那么四个角落里的神兽难道还只是普通的雕像吗?
“这是个陷阱!”
寒江瞬间理清了思路,“这个香炉塔就是想让我们从周围绕路,因为它本身并不就被攻击能力,只能迷惑人们的精神,否则他大可以直接击杀我们,根本不用和我们在这里浪费时间。”
“他从一开始是特意召唤出你妻子女儿的幻影,暴露出自己的位置,就是为了让我们误以为他才是这个前院中最危险的存在,让我们投鼠忌器不敢直接通过,进而选择从周围角落绕路。”
“其实四周的神兽雕像,才是真正的杀招。”寒江看着脚下这条不知材质的砖路,“大道五十,天衍四九,遁去一,必有生路。脚下这条砖路才是真正的生路,只要离开了这条砖路,就会踏入绝对的死局。”
“啊?”朱东听得愣神,反正是闹不明白,“那你说,怎么走?”
寒江深吸一口气,目光定在香炉塔上,“直接向前,看到什么都不要停下,更不要绕开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