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江面对着不断喷涌黑烟的香炉塔,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
他心里也有一丝紧张,毕竟刚才所说的所有推论都只是自己的猜测,实际如何他自己也无法确认。
但是现在危急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犹豫了。
“走!”寒江率先向香炉塔走去,他特意避开了地砖的缝隙,这些塞满淤泥的缝隙给他带来的不祥的预感。
身后的朱东同样没有迟疑,快步追了上来。
寒江知道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事情,朱东对他的信任已经上升到了的一定程度,这会儿才能毫不犹豫地相信他的判断。
靠得近了,面前的黑烟突然翻滚起来。
黑烟从香炉塔的开口出喷涌而出,一个鹞子翻身,瞬间在寒江面前凝成了一道数米高的猛兽身影。
那是一头黑色巨象,口中除了两颗锐利的象牙,还有满口尖锐的牙齿,牙齿缝隙之间流淌出粘稠的血红色液体。它的半个脑袋腐烂出森森白骨,眼睛也烂了一颗,剩下一颗吊在眼眶之外。
巨象挥舞着长鼻向寒江怒吼。
恶臭中带着飞舞的蚊蝇,直接扑在寒江脸上。
寒江只觉得胸腹郁结,差点恶心得干呕起来,可他深知眼前皆是虚妄,黑烟笼罩的一切都只是障眼法,㚣神的一切目的就是想尽办法拖延时间。
他强行忍住恶心,迎着恶臭和蚊蝇就要强行穿过,却听到身后传来朱东的喝骂声,“什么鬼东西!寒江你让开,让我敲死它!”
“不要管他!”寒江低喝一声,想要制止被幻想迷惑的朱东。
而朱东的反应出乎寒江的意料,明明寒江已经出声制止了他,可他还是的越过寒江朝巨象挥棒砸了过去。
朱东那种好战的狂热全部落入寒江眼中。
烧火棍在朱东的挥动下迎风涨大,变成了狼牙棒一棒子砸在黑烟巨象脸上。
那巨象嘶吼了一声,生生被朱东一棍子抽得灰飞烟灭。
朱东哈哈一笑,得意地朝寒江回望过来。
寒江心里却没有半点喜悦,反而充满了担忧。
他知道,朱东的心理状态有些不太对劲。
寒江所学的专业法器学是在哲学类目之下,平日里对心理学也有所涉猎,自然知道朱东现在的状态走向了心理应急的一个极端。
一般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,第一反应不是逃跑就是战斗,这是镌刻在基因深处的本能。以寒江对朱东的了解,过去的朱东空有体魄,但是没有相对应的胆量,遇到危险往往都会选择逃跑。
如今朱东有了他开过光的烧火棍,整个人的胆气突然足了起来,自然而然地走向了另一个极端,觉得什么事情都能用暴力解决。
但寒江知道,这种念头比起逃跑更加危险。因为他对梦境的了解比朱东深了不少,知道自己开光的烧火棍并没有强到传说中神器的程度,现在面对黑烟聚拢的幻影还能有些作用,如果朱东继续保持这种自大的心态去面对㚣神,那才是真的找死。
寒江压住心头忧虑,劈手从朱东手里夺下了烧火棍。
“哎呀!你干什么?”朱东叫嚷起来,寒江能从他眼中看出他心底的不满,但至少没有犯浑到出手强抢。
寒江压住心头怒气,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,“我说,不要管它。”
“嗐!这不是干掉了嘛。”
寒江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,目光直视着朱东的双眼,直到朱东主动把视线移开。
“行行行,刚才是我不对。”朱东挪开了目光,可寒江听得出来,他的口气还是有些不满。
寒江也不惯着他,直截了当地说道:“在这个梦境世界,你想活下去,就得相信我说的话。如果你再这么控制不住自己乱闯,只会把我们所有人都害死。”寒江倒是想和他好好掰扯一下这个梦境世界,但寒江知道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,只能简单粗暴地向他下达命令。
“没有那么严重吧……”朱东回过头来,又对上寒江的目光,脸上那些好战的狂热也冷却了下来,沉默了片刻,低声说道:“对不起。”
寒江摇摇头,这才把烧火棍又递给了朱东。
朱东接过烧火棍,诧异地回望过来。
寒江拍拍他的肩膀,“你用这个比我合适,我只是希望,我们都能活下来。”
朱东看向自己手里的烧火棍,眼神有些呆滞,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像如梦初醒一般,认真地朝寒江点了点头,“对不起。”
“行了,凡事多想一想。”寒江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,毕竟他敲打朱东的目的,也是不想让这个刚认识的朋友在最后关头死于非命。
寒江看了一眼香炉塔,香炉塔中黑烟似乎比之前稀薄了一些,他不再耽搁时间,继续向前。
随着寒江迅速逼近过去,香炉塔中黑烟剧烈翻滚起来。
寒江心生警惕,这香炉塔先是能看穿人心,总能找到人心的薄弱处施展幻术。最初朱东的那对妻女就是朱东心里的破绽,香炉塔拿捏了朱东对纸人妻女的愧疚。
但是朱东经历过一系列事情,已经迅速成长了起来,没有被幻象迷惑。
而第二次生成的大象,说实话其实是对准了寒江心底的恐惧。他小时候在孤儿院里曾经受到其他小孩的欺凌,其中一个小孩喜欢带着一个大象头套,这也给寒江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。
寒江如今已经二十多岁了,在哲学系深耕学习这么多年,给自己做过的心理分析不下百次,对大象也没像小时候那么害怕了。哪怕没有朱东的出手,寒江也相信自己能闯过巨象的幻影。
而香炉塔两次幻境失败,如今寒江几乎已经要冲到香炉塔的面前,第三次香炉塔又会从他心里,或是从朱东心里挖掘出什么不可告人的恐惧?
香炉塔中那些黑烟的翻滚达到了极点。
寒江也已经冲到了它的面前。
这一次黑烟喷涌而出,没有冲向寒江,反而把自身香炉塔整个包裹了进去。转眼间,黑烟褪去,香炉塔变成了一口巨大的红色棺材。
寒江心里一愣,脚步少许变慢了一些。
那口大红棺材打开了棺盖,露出了一张寒江无比熟悉的面孔。
他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