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东突然突破了的黑烟出现在寒江面前。
他手中那根烧火棍放出须臾光芒,将黑烟撕开一道口子,斑驳的黑烟碎片像是一件褴褛袈裟笼罩在他身上。
“寒江!”
他怒吼着,脖颈身上那些黑烟变成一只只墨黑的手掌,拖拽着他的身躯,要把他重新拽入黑暗。
“寒江!醒来!”
那张须发偾张的脸上暴起一道道经脉,张大的嘴巴,瞪圆的双眼,被黑烟勒出一丝丝血花来,可他擎着那根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烧火棍,坚定地望了过来。
“寒江!这不是你!”
他向寒江伸出手掌,指尖就在寒江面前一尺不到。
寒江被那怒吼震颤,被那目光刺激灵魂,他浑身上下每一根肌肉都难以自持地颤抖起来。
“啊!”寒江忍不住怒吼出声,他顶着身上那些沉重的黑烟,艰难地抬起胳膊,将手掌延向对方。
咫尺!
“切。”黑烟化成的寒江不屑冷笑,抱胸拦在两人之间,轻轻朝朱东吹了口气,“白痴。”
刹那间,黑烟浓郁了无数倍,粘稠如脓液一般的烟尘从七窍涌入朱东的身子。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黑烟彻底淹没。
依旧高举的手掌微微颤抖。
咫尺,天涯……
“谁又能来救你呢?”黑烟寒江转回身来,眼睛笑得眯了起来,“就凭那个没用的废物?”
“他不是废物!”寒江也被黑烟锁住了四肢,铁链一般的黑烟蔓延向无边黑暗,手腕脚踝上传来的巨力拉扯着他不断后退,这让他的嘶吼变得如此虚弱无力。
“他不是废物?你真的这么想的吗?”黑烟寒江贴近过来,指尖在寒江胸前打转,“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,我就是你,我知道你心底的想法。我们一直嫌他碍事不是吗?一个胆小如鼠的家伙,还整天坏事,这种废物活着还有什么意义?”
寒江被黑锁拽倒在地,半跪半趴在地上,“他不是废物……”低声呢喃着,他感到地面上那些粘稠的烂肉,就像是一万只蚂蚁在啃噬着他的身躯,啃噬着他的魂魄。
“寒江”双手抱胸,居高临下地默视着寒江的呢喃。他脸上带着趾高气昂的笑容,像是胜券在握。
“他不是废物。”
寒江骤然收紧了四肢,虚无中蔓延而来的铁链在这一刻全部绷紧,发出“铿”的一声闷响。他回想起自己短短的二十五年人生,想起那一场场不堪入目的龌龊。
是的,他这短短人生,见过太多世态炎凉,见过太多人间冷暖。
但是照进黑塔的光没有罪,照亮龌龊的光没有罪。
“他是我的朋友!”
寒江猛得站起身来,脑海中那一张张笑脸,曾经给予过他温暖的人们,汇聚成同一束光,照亮这黑夜。
“铿铿铿……”手脚上一串串铁链崩裂的脆响。
寒江浑身上下发出光来,震碎了他束缚自己的枷锁,祛除了他心头萦绕多年的阴霾,给予他重新顶天立地的力量。
他站了起来,平视着“寒江”惊慌失措的双眼。
“你或许是过去的我,但你决定不了未来的我。”
“嘭”黑烟炸碎,如梦幻泡影。
寒江重新恢复了视觉,发现自己正站在香炉塔面前。香炉塔萦绕着千年不散的黑烟,却对他避之不及。
朱东就跪在他身旁,双手撑地大口喘息。
寒江恍然回神,摇了摇头,先把朱东扶了起来,“没事吧。”
朱东脸色发紫,估计刚才被扼住了咽喉,这会儿还没能恢复过来。
寒江架住他的胳膊,扭头重新望向那座危险的香炉塔。他估计那些翻滚的黑烟,就是这几千年来㚣神收集的死灵怨气。
怨气激发着来访者心底最深处的苦痛,它们受虐于自身煎熬,见不得别人逍遥自在,一头头恶鬼也要把其他人拖下水才安心。可每次把别人拖入深渊,原处于深渊中的怨气并不会得到救赎,只会变得更加疯狂。
寒江摇摇头,注意到朱东投来的目光,是在等待他下一步的决定。
还犹豫什么呢?
寒江抬起一脚,踹在香炉正面。
那香炉应力而倒,向后倾颓,塔身砸在地上,虚无中传来一串痛苦的咆哮,最终在鼎炉破碎的顺便化成了一地飞灰。
前院里的黑烟散了,虚假的光彩透过屏障落入院中。
污孽的大地上那些黑泥又从缝隙里钻了回去,缩身在阴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。院中四个角落里的邪兽雕像露出真容。
青龙变成了一条万足蜈蚣,白虎变成了残肢碎肉组成的扭曲怪物,朱雀是一只浑身脓包的蝙蝠,玄武不过是一头爬满蛆虫的乌龟骨架。
在黑烟散去的瞬间,这四头凶兽也失去了所有活力,变回了黑色石头。直到最后,它们依旧向寒江投来择人而噬的目光。
“还好刚刚没有绕路。”朱东咽了咽口水,心有余悸地说着。
寒江怕拍他的后背,“继续走吧。”
朱东挣脱了他的搀扶,原地跳了两下,“我缓过来了,自己能走。”
寒江看他一眼,看着他身上被黑烟勒出来的一道道淤青,没有强迫,毕竟后面的路只会更难走,如果朱东真的难以坚持,对大家来说都不是好事。
“谢谢。”寒江向朱东点头致谢。
朱东脸上罕见一红,敲了寒江肩膀一拳,“说什么呢!”
寒江没再多说什么,率先向祠堂走去。
祠堂的大门依旧紧闭,如果不出意外,㚣神和白如樱此刻应该就在其中,也不知道里面还有什么凶险正在等着寒江。
他站在门前,深深地吸了口气,双手按在门上。
“准备好了吗?”
朱东站在他身旁,手中紧握着光芒暗淡的烧火棍,“上吧。”
寒江默默点头,用力推开门扉。
拼到现在,他和朱东也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,以他对梦境的理解程度,也再难造出另一件开光的法器。
可事到如今,他早已没有退路可言,不成功便成仁。
“吱呀——”
年久失修的声响过后,没有出现预料之中的袭击,出现在寒江面前的是一道有些熟悉的背影。
一头长发垂到腰间,略显病弱身躯亭亭而立。
姐姐李清儿站在眼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