巨岩一分为二。
挎斗摩托从石头的缝隙之间疾驰而过。
山道口就在眼前，寒江转动车把，一个急转漂移，摩托便策划着钻出了山道。
他们的摩托刚刚离开没过几秒，山上的碎石就混着泥浆滑了下来，把进入山腹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。
“成功啦！逃出来啦！我们逃出来啦！”
朱东兴奋得大喊大叫，结果摩托一个颠簸，顿时让他捂着肋骨又坐了下去。
就算肋骨生疼也拦不住幸存的喜悦，他一边捂着肋骨，一边弱弱地朝寒江伸出手掌，“寒江！庆祝一下！”
寒江和他击了一掌，他又把手伸给白如樱。
白如樱那边刚刚扔了折断了的钢叉，看着他摇晃的手掌愣了愣。
“庆祝一下！High
five！白师妹你不会这个都不知道吧？”
白如樱摇摇头，勉为其难地拍了拍他的手掌。
朱东开心得像是个孩子，在车座上手舞足蹈。
寒江也被他喜悦的情绪感染，稍稍放缓了车速，驾驶着摩托继续往地势更高的地方驶去。
一路向上，寒江很快就把摩托开到了泥石流淹不到的地方。
朱东立马喊了起来，“停车，停车，快让我缓缓，都快疼死我了。”
寒江看看四周，这里地势较高，应该也没什么危险，索性就按下了刹车。挎斗摩托停在山脊位置，从他们的角度侧头张望，正能看到山下全貌。
此刻四周山峦上的泥石流已经彻底淹没了纸扎村，就连碎银湖也看不见了，全被掩盖在泥水之下。
更多的泥浆还在向下流动，照这个趋势下去，恐怕连村子外的树林也会被全部淹没。
寒江突然想起《红楼梦》里的一句话来。
“还一似食尽鸟投林，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。”白如樱在一旁轻声呢喃，正针对寒江此刻心境。
寒江诧异地望向白如樱，却见白如樱双眼迷茫，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朱东的情绪也有些不太对劲。
他面颊上的肌肉不规则地抽动着，眼中一片赤红，嘴角却又带着笑意。
“啊！！！”
朱东突然对着眼前山谷放声嘶吼，吼声穿透了雨层，在山谷中回荡了许久。他这一喊，把他在纸扎村经历的一切都包含了进去。
那些爱恨情仇，今日过后，全部都会被掩埋在泥石流下。
寒江拍拍他的肩膀，没有多说什么。
朱东擦擦眼角，笑着说道：“咱们走吧，我们一个伤员，一个续命十年的病人，这么一直淋雨那不是犯傻嘛。”
寒江重新启动摩托，朱东已经收拾好了心里复杂的情绪，一副精力过剩的模样，“快！我一个大男人在这山沟沟里被关了这么久！男人！你懂不懂？我现在最需要什么！你懂不懂？”
寒江摇摇头，叹了口气，“你这梗也太老了，说吧，你是要吃肯爷爷还是麦叔叔？”
“哎呀，没劲。”朱东嘟着嘴不太高兴，一转眼有兴奋起来，“这样！去最好的饭店！我是富二代！我有钱！我请你们吃满汉全席！”
白如樱扫了他一眼，“不去医院？肋骨不疼了？”
朱东听到这话立马蔫吧了下来，“要死，被你一说，我这骨头还真是越来越疼了。寒江，快开车，先去医院，哎呀，我感觉我快死了。”
白如樱看着他这副活宝模样，忍不住掩嘴一笑。
寒江驾着挎斗摩托向山外驶去。
……
半个小时后，三人坐在服务区的超市里，一人面前放了一碗泡面。
服务区里人来人往，时不时有人对他们三人指指点点。
这也不能怪别人多事，就他们现在半身泥巴半身水的邋遢模样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搞什么行为艺术。
寒江用叉子卷起方便面，斜了朱东一眼，“呵，富二代。”
“哎！不是！”朱东把泡面往前一推，“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卡全被冻结了啊。”他又有些紧张起来，“寒江，你说他们不会以为我已经死了吧。”
“至少是个失踪人口吧。”寒江扒拉着方便面，随口敷衍着。
“把你手机给我，我打个电话，马上就能有人来接我。”
“早弄没了。”
“白师妹……”
白如樱小口嘬着汤汁，摇了摇头，“我不用手机。”
“那我去找别人借！”朱东猛吸了两口面，转身就出了超时，抓着两个妹子要借手机。不过他这副野人模样，直接把人家两个妹子吓得小脸煞白。
寒江看着他求爷爷告奶奶的模样，只觉得心里好笑。
转念一想，倒是好多年没这么开心过了。
他伸手摸着兜里那块指甲盖大小的零食，想起自己还有十年的寿命，突然觉得有些迷茫。剩下这十年时光，他应该做些什么？
又或是，和谁渡过这最后的十年时光？
他下意识地向白如樱望去，正巧白如樱也朝他看了过来。
“有事？”白如樱放下叉子。
“啊，那什么……”寒江庆幸自己不会脸皮发红，“你以后有什么打算？”
白如樱凝视着窗外的大雨，“继续去找师兄吧。”
这是寒江第一次从白如樱嘴里听到这么含糊不定的语气，显然经过了纸扎村的冒险，她心里也有一些别样的情绪。
“你呢？”白如樱反问。
寒江愣了愣，“我啊……”他偷瞟白如樱两眼，“要不我帮你一起……”
“我打好电话啦！”朱东兴冲冲地跑了回来，生龙活虎的样子完全不像断了两根肋骨的伤员，“还好我家管家没换电话，十分钟，只要十分钟，马上就有人来接我们。”
“你们再聊什么？”他一屁股坐在寒江和白如樱中间。
寒江白了他一眼，“在聊之后的打算。”
“嗐！这事儿啊。”朱东兴致勃勃地说道：“我都替你们想好了！”
“寒小哥，你虽然又能多活十年，不过要是我的数学不是体育老师教的，如果能把你的病看好，不就是让你在原来的寿命上再加十年嘛！你放心，我家认识不少世界级的医生，到时候给你整个几百套治疗方案来，再加上个鸡尾酒疗法，你这病不就有救了？”
“还有，白师妹。”
“你不是要找师兄嘛！这事儿我也认识人啊！”
“你看你一个人靠两条腿全世界乱跑，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师兄呢？你们跟我一起回去，我家上面有些朋友，道上也认识不少人，到时候花钱让大家一起帮忙找，只要是卫星能拍到的地方，我就不信还找不出线索来了。”
白如樱低声道：“不能这么麻烦你。”
“什么叫麻烦啊！”朱东一手抓着寒江，一手抓着白如樱，“你们两个就是我的救命恩人，你们救了我，就是救了我朱家，这点小事一点都不麻烦。”
白如樱沉默了一会儿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。
寒江看着白如樱点头，左右不知道未来要做些什么，也就答应了下来。
这时，服务区外传来一阵人群喧嚣，还有不少人往服务区外跑，急着要凑热闹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寒江和白如樱面面相觑。
朱东挑起眉毛，“肯定是接我们的人来了，走，别让他们等太久了。”
寒江暗暗吃惊，什么阵仗，居然让这么多人赶出去围观？
三人并肩出了服务区。
寒江立马听到了刺耳的螺旋桨声，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架正在缓缓降落的直升机。
“我说什么来着？”朱东嘿嘿一笑，“我，富二代，有钞能力的那种！”
